2025年01月17日
孙运强
偶读蒋新的散文《司马迁的浪漫》(《大众日报》2024年3月3日),不免有些诧异。浪漫,多指富有诗意,充满幻想,一般用来形容富有艺术美感的事物体验。在社会开放的今天,我们每个人都可以浪漫一把,但要说两千年前的司马迁也是浪漫的,是不是有点不可思议?
司马迁是西汉时期伟大的史学家、文学家和思想家。因替投降匈奴的李陵辩解,触怒武帝,获罪入狱,处以腐刑。这种惨无人道的刑罚,不仅是对肉体的痛苦折磨,更是对精神的残酷打击。人到了这种地步,即使以后能够时来运转,但一辈子终要背负精神枷锁,还谈得上浪漫吗?
当时许多人都认为司马迁会一死了之,免受活着的痛苦和耻辱。而司马迁偏偏“不怕活”,受刑之后,他忍辱负重,以巨大的勇气扼住命运的咽喉,以不屈的倔强和豪气,让《史记》这一前无古人的史家绝唱横空出世,对后世史学和文学都产生了深远影响。
无疑,司马迁是浪漫的,而且是高境界的浪漫,它与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甜言蜜语的浪漫不可同日而语。这种浪漫发源于他“具备光的洞察力和穿透力,并在上下数千年的时光隧道里穿梭,捕捉细节,欣赏不凡,追问奇特,用笔墨为我们雕塑出一座史学高山”。
蒋新说,司马迁忍受腐刑的心灵创伤与身体的无边苦痛,一样可以看作仰天长啸的大浪漫,只是浪漫的高洁已经完全淹没了低端和低俗的堤岸,成为浪漫的坚强,抑或与坚强同在的浪漫雕像。
与司马迁的大浪漫日月同辉的还有嵇康和他的千古琴声。
嵇康是三国时期的思想家、音乐家和文学家,是“竹林七贤”的精神领袖。公元263年秋天,嵇康因受人诬陷而慷慨赴死。刑前他临危不乱,要来一把琴,把琴弦调准,然后抖抖胳膊,放顺手上的铁链,把对世道的认识、生命的意义、人生的理解,以及为他请命的三千名太学生的感激之情,全部糅进《广陵散》曲子里,一曲千古绝唱飘荡在刑场,一种感天地泣鬼神的大浪漫飘荡在两千多年的历史长河中。
浪漫逃脱不了现实的拷问。农人手捧金灿灿的稻谷是浪漫的,可谁能与他们共同体验那“汗滴禾下土”的辛酸?站在领奖台上手握鲜花项挂金牌的运动员是浪漫的,可又有谁看到他们日复一日艰苦训练的艰辛?诸葛亮的“空城计”是浪漫的,可谁能知道羽扇纶巾后面承载着怎样的凶险?
没有浪漫,生活乏味,色彩暗淡,而大小浪漫都游不出现实的海洋。浪漫需要物质做基础,更需要精神文明引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