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七故居的历史回声

2025年02月15日

孙铭浩 李渲

我曾经无数次在于七故居的房前屋后徜徉徘徊。于七故居房屋老旧,在历史的长河中渐渐失去了原有的风采。但在400多年前的栖霞县唐家泊古镇,在唐家泊村这个大户人家里,于七一定享受过崇高的父爱和伟大的母爱。在懵懂的年纪,心里播撒下人生爱恨情仇的种子,这便对于七的人生有了无尽的意义。

于七故居位于栖霞城东20公里唐家泊村的北大街中心路南,东西宽57米,南北长66米,总面积3762平方米。房屋分东西两院,东院是顺治初年建,前后共四排,是有东西群厢的四进四合院,西边是两进院。1932年由烟台诚文信书坊出版的林竹岗《于七抗清记》载:“(于七)其祖若父均系巨商,积资颇饶。七生壮伟,异于常婴,啼声宏大,至尽堂室。”又说:“七家饶富为一乡之冠。复出资广置田园、山庄,雇佣佃役奴仆。每一山庄各筑精细客室一座,暇日即携契友前往聚饮。”“七在乡里皆亲睦,急人之急,济人之贫,扶弱抑强,救灾捍患。一乡皆亲而敬之,有事肯出力。”

文物是历史的最好见证。栖霞市文物管理局至今仍保留着唐家泊于七故居门槛石(俗称门枕)一对,系黑色花岗岩石凿制磨光,高45厘米,长70厘米,宽40厘米;大门轴槽宽14厘米,深8.5厘米。其长度、高度、宽度,均相当于古镇都牟氏庄园的大门枕,可见“居第自高贵”之气派。无怪乎父辈曾任明朝兵部主事,亲戚朋友、门生故旧遍朝廷的恶霸乡绅宋彝秉,曾状告于七“在栖霞的房子是仿着金銮殿盖的,有盘龙柱子月牙门,家里藏着明朝皇上的龙袍和玉玺”。尽管事实上有些差池,但足以说明于七家“高门峨峨”的壮观景象。

就是这样一个富门子弟,于七最终却走上了反抗清军入侵、残酷屠杀的道路,率众揭竿而起,奔赴牙山,竖起了义军大旗,开展抗清斗争,在人生中演义了一出牙山起义的壮烈故事,成为迄今300多年来名扬全国、世代相传、广受赞颂的反对侵略和压迫的惊世奇迹。

于七(1607-1701),名乐吾,字孟熹。栖霞唐家泊村人。传说他族弟兄十人,个个精通武艺,骁勇善战。因在族兄弟中排行第七,故习称于七。其父于可清善走,人称“草上飞”,在明末当过防抚铺兵,家中较富有,素有习武传统,所生四子,皆通武功,尤于七身材高大,膂力过人,从小喜欢弄刀耍枪,更喜欢拳术。于七13岁时,拜沧州胡登选为家庭武师,数年后武术娴熟,善跃马挥舞大刀,又能白手夺枪,箭无虚发……当时莱阳、福山等县同于七一起学武的人甚多,然能同他匹敌者,绝无仅有。崇祯二年(1629),年刚22岁的于七去登州考取了武秀才,次年又中武举,成为名声显赫的武举人。于七性情豪侠,见义勇为,爱打“抱不平”,路遇不平,便拔刀相助,扶弱抑强;也常给乡里排难解纷,深受百姓爱戴。他早年即有“胶东七侠”之称,远近习武的人都愿与他结交,于七也同武林中人义气相投,来者欣然,研商时局,较量武功,演习阵法,成为聚合武林好汉的中心人物。

明朝末年,政治腐败,苛捐杂税加连年荒歉,人民颠沛流离,九死一生。清兵入关后,劫掠杀戮,更加重了人民的苦难。崇祯十五年(1642),清兵由京津南下侵入山东,诸邑大部被占。次年二月,满清官兵从海上直驱山东半岛,首攻宁海(今牟平),破城后杀戮民众甚惨。接连又攻陷福山、栖霞、莱阳、文登、平度等县,所到之处,烧杀掳掠,无恶不作,老弱妇孺,横被残害。“室内青磷光似火,荒郊白骨乱如麻”,就是当时惨象的真实写照。

清顺治五年(1648)二月的一天,栖霞官府派兵到唐家泊村敲诈勒索财物,因百姓抗拒不缴,即捉人带回县衙折腾。官兵的横行霸道行为,使于七忍无可忍,怒不可遏,遂挺身而出,一顿拳脚打伤了几个官兵,余者见势不妙,逃之夭夭。随后官府几次派人马来唐家泊讨伐、报复,都被于七率领农民军打败。顿时,“于七反了”“朝廷决定大肆征伐”的消息满城飞,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在广大农民的支持下,于七一不做,二不休,组织民众千余,奔赴牙山,高高竖起了义军大旗,开始了武装反清斗争。

牙山,又名锯齿牙山,主峰海拔805.8米,峰峦矗立,险峻陡峭,山林密茂,雄踞于胶东半岛腹地,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于七以牙山为大本营,联络文登、海阳、莱阳、掖县、平度、福山等地的武侠,组织抗清。一些反清志士和知识分子也直接参加义军。当时,清政府正镇压南明政权反抗,主要兵力陷于两广、两湖和四川一带,无力北顾。于七利用有利时机在牙山设险立防,建关修隘,大力巩固其根据地;同时在各地广置“眼线”,对官府和富户的动向了如指掌。因此清政府对于七多次进行围捕,屡战屡败。

义军的行动深得人心,队伍不断得到扩大,抗清力量日益壮大起来。并先后在文登昆嵛山、海阳招虎山、即墨崂山以及牟平、莱阳、福山等地建立了抗清根据地,于七成为胶东抗清农民军的总首领。

顺治七年(1650),于七率义军2000余人东出牙山,与昆嵛山的起义军合力围攻宁海(今牟平)州。起义军斗志昂扬,高喊“只杀狗官,不伤百姓”的口号,冒死爬城,势不可挡,很快攻破宁海城。满清委派的知州刘文琪是个压榨百姓的赃官,于七斩其首示众,大快人心!宁海民众欢唱:“于七率领二千兵,奋勇攻进宁海城,杀死知州刘文琪,开仓放粮为百姓。”起义军声威大震!清廷闻报,惊恐万分,急命登州调集各路人马与于七交战,但都被义军打得大败而回。

在于七号召下,许多县同时举起抗清战旗。九月,于七部属邢小泉率众攻打福山城;常和尚、张振刚出昆嵛山围攻文登,知县李荫澄一面调兵守城七昼夜,一面飞报清廷增援解围。同时,招虎山徐海门、徐耀门率部攻打大嵩卫(今海阳丰城);段忠续、林万鹏等率4000义军攻占崂山;另一支平度的义军在李茂则的率领下,由大沽河南进,屯兵朱毛城。义军声势浩大,遍及胶东,给当地官府以沉重打击。

顺治十八年(1661)冬,清廷决定征调外省绿营总镇兵力,并派八旗禁旅,重兵“会剿”牙山。十一月,靖东将军济席哈统帅的八旗兵进驻莱阳,接战前,先由舒穆禄图喇率700名骑士疾驰栖霞城,捉捕所谓“城中从贼者”300余人。随后,满蒙八旗兵及九镇绿营兵逐步向东逼进,列营牙山附近。十二月初,清兵集中兵力向于七牙山根据地进攻,义军迭次出击,在牙山前石字线、营盘村等地获胜,使清兵受挫。后因寡不敌众,外围要点失守,于七退据牙山。于七在牙山屯兵时,立义军大旗于山峰石壁上,旗穴尚存,粗若碗口,深如竹筒。

牙山险峻,易守难攻,山腰有僧寺(名虎佗庵),以此为总营,山麓筑垒布防,清兵发起攻山时,义军居高临下,雷石从山上飞下如雨,痛击清兵。在几次争夺战中,义军誓死扼守,顽强抵抗,使清兵屡攻屡败,伤亡惨重。据传,在战斗最危急的时刻,清兵攻到牙山的唯一通道口——这里有一块“橛子石”,其大如屋,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于七避身于“橛子石”后,挥舞大刀,奋勇拼杀,将陆续涌上来的清兵,一个个砍下山崖。位于桃村镇驻地以西3公里的接官亭村,村名据考有两说:一说是清顺治年间,农民英雄于七不满清廷的统治压迫,聚众在牙山起义抗清,清廷调九省十万大军赴牙山镇压起义军,曾在此建一木亭迎接清廷高官,故名“接官亭”;一说是起义军与清兵激战中,清兵伤亡惨重,尸陈山谷,血流成河,直流到接官亭处,谓“血灌亭”。后来,齐氏由云南迁此建村,以亭命名,“血灌亭”后演变为“接官亭”。

起义军智勇兼备,常于夜间偷袭敌营,抢回粮食、物资等,时出时没,使清兵无法应付。八旗兵最高指挥官之一阿纳海,在战场上被义军击毙。《清史稿》明确记载:“牙山天险,官兵屡失利”。

面对牙山天险难攻,数千名义军誓死抵抗,清廷无计可施,只得改变作战方针,采取长围久困战术,以3万多兵马把牙山围得水泄不通,义军的人力、物力不断消耗,到翌年(康熙元年)二月,被围困两个多月的义军,水穷粮断,士气低落,清兵便全力组织攻山。攻击前还从河南调来炮兵以“红衣大炮”配合进攻。除正面攻击外,还由邑内一名奸细(儒生程玉墀)带领从山后小路偷袭,牙山终被攻陷。《于七抗清记》中云:“起义军首领,除于七突围外,其余多战死,有的跳崖殉难或自刎而死,均是壮烈牺牲,没有一位降清的。尹氏父子和于十宁愿自刎而死,激励将士,震惊顽敌,决不忍辱偷生。”表现了可歌可泣的民族气节,为后人所称颂。在危急时刻,于七趁夜间乘骑突出重围,只身出走他乡。

于七潜逃的下落传说不一,但据诸多史料考证,于七去崂山华严寺削发为僧属实。那时寺中住持慈霑为了救他,用沸水把他的面部烫伤,待清兵追至,毁容后的于七不得辨认,免予劫难。于七遂拜慈霑为师,在寺中出家,法名照瞳。在慈霑、大泽辞世后,于七继位主持华严寺20余年,于康熙四十年(1701)圆寂,享年93岁。

时间虽然过去300多年了,于七牙山起义的故事,名扬全国,世代相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