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里的昆虫

2025年02月16日

潘云强

我童年在乡下生活,难忘田野里的那些昆虫,故以文记之。

蝴蝶,昆虫中最优雅的舞蹈家。如果进行昆虫选美比赛,我当选蝴蝶为“昆虫小姐”;如果在昆虫里挑选“舞林高手”,我亦投蝴蝶一票。春夏时节,田野里到处可见蝴蝶的倩影,它们在花间翩跹,舞动出了浓郁的夏日风情。蝴蝶的品种繁多,色泽各异,但无论什么颜色,都带有繁杂的斑点与条纹。在这些蝶中,我对眼蝶情有独钟,不光因它们身上的斑点像人的眼睛,更因其形体与女子头上戴的蝴蝶发卡有几分相似。我也喜欢二尾凤蝶,这种色彩斑斓的蝴蝶翅膀外缘镶了一溜黑边,很像城里姑娘穿的百褶裙的时髦裙边。

上小学二年级时,老师曾带领我们帮生产队干活。初夏的清晨,太阳刚刚升起,晶莹的露珠仍挂在草尖树叶上,空气湿度很大,许多蝴蝶落在花草丛中休憩。由于温度低,它们身子沉重,大家趁机捉了不少蝴蝶。带领我们上山的是一位刚从师范学校毕业的年轻女老师,她说此时正是蝴蝶们产卵的时期。同学们听了此话,纷纷把手中的蝴蝶放了。蝴蝶也是爱情的象征,你看,梁山伯与祝英台在《化蝶》中的舞姿曼妙,如同两情相悦的蝴蝶相互缠绵,相互追逐,诠释了爱情的永恒。

萤火虫,暗夜中的昆虫诗人。20世纪50年代的农村,到了黄昏,便是萤火虫的天下。它们身上带着一盏闪着幽幽光线的小灯笼满天飞。大人们对萤火虫不感兴趣,他们坐在蒲团上光顾着交谈,而孩子们手拿一把大芭蕉扇,欢天喜地地追打萤火虫。萤火虫很狡猾,见状立马飞高,让你干着急,够不着;而跑得慢一些的,则成了俘虏。我们把捉到的萤火虫装到瓶子里,彼此炫耀,看谁的萤火虫更亮。在那个缺少光的年代,萤火虫微弱的光芒虽不足以让我们用来读书,但却让我们树立起追求光明的意愿与勇气。

这诗意的使者,也引来不少文人墨客吟诵。在我看来,最脍炙人口的当属杜牧“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的诗句。在孩子心中,一只萤火虫既是一篇动人的童话、一幅美丽的图画、一支悠久而古老的歌,也是一首漂泊在夜空里的诗篇。

蜻蜓,昆虫中技艺高超的飞行能手。每当看到成群结队的蜻蜓掠过地面飞翔,母亲总会说要下雨了,并赶紧把晾在外边的粮食,用东西盖上。蜻蜓头大,身子小而扁平,复式大眼睛是它最显著的特征。常见的蜻蜓多为黄色,羽翼薄而透明,行动快速而敏捷,飞行能力高超。蜻蜓一生虽短暂,但能吃掉大量蚊子与小昆虫,修长潇洒的外表下,难掩这位悄无声息杀手的冷酷。

夏天,孩子们最爱捕捉蜻蜓,通常的工具是扫院子的大竹扫帚和清扫室内的高粱扫帚,把蜻蜓拍下来,用一根线拴住它的头,蜻蜓只能乖乖地在手里飞。蜻蜓为冷血动物,温度低时,活动能力差,一早一晚是捕捉它们的最佳时机。午后的池塘,一片静谧,空气中溢满爱情的味道,它们用标志性动作——蜻蜓点水,完成自己的繁衍生息。

蝉,昆虫中不折不扣的歌唱家。每到初夏,几场雨过后,蝉便如约而至。蝉先以知了猴的形态钻出地面,成功爬上树干,羽化成蝉,也正式开始它短暂的歌唱生涯。蝉是昆虫中的另类,一种令人着迷的昆虫。

整个夏天,各种类型的蝉都在举行自己的音乐会。只要有一只蝉亮开歌喉,其他蝉们也跟着唱起来。蝉的歌声听起来虽不悠扬悦耳,但它们尽心尽职,无论天气多么炎热,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能听到它们响亮的歌声。孩子们最爱的是雨后在树林里抠知了猴,或是用竹竿挑着面筋粘知了,油炸出来的蝉,味道最是夏天。

蜜蜂,昆虫中当之无愧的甜蜜酿造大师。在自然界,除了蜜蜂,田野中常见的还有黄蜂、土蜂、胡蜂、马蜂等。关于蜜蜂这位不索取只奉献,向人们奉献甜蜜的小昆虫可说之处太多了。春夏秋三季,只要太阳升起,就可以看见蜜蜂勤劳的身影。它们周而复始,无数次往返,只为寻找那些盛开的花朵,在采食花蜜的同时,也不忘自己传授花粉的职责。蜜蜂的社会性和高效的工作,也使它们在昆虫界独树一帜。

天牛,昆虫中最威风凛凛的武士。天牛身披黑色盔甲,大眼睛,最引人注目的是一边一个黑白相间的长触角,像齐天大圣头上的雉鸡翎。天牛种类繁多,最常见为光肩星天牛,身体长有白色的小点点。天牛有股憨劲儿,两个小板牙像铡刀一般锋利,叫它切一下可不是闹着玩的。天牛好吃霸王餐,什么树呀叶呀都是它餐桌上的美味,夏天甚至能听到它咀嚼时发出的咔嚓咔嚓的声音。幼时,我常将抓来的天牛用绳子拴住玩。

磕头虫,昆虫中的特异功能者。磕头虫是我们男孩童年最爱玩的一种虫子,它身体细长,呈暗褐色。当抓住它时,它便不停磕头。不明就里的还以为它肌张力过高或别的什么原因,但真相往往藏在细节里:当被人手捏住时,它感到威胁与挤压,便利用自己特殊的构造让身体快速伸张与弯曲,作出磕头状,实质是这种在自然界处于弱势地位的可怜小家伙试图挣脱束缚,自我防卫的一种手段。

金龟子,昆虫中善于伪装的鬼精灵。它一旦发现捕食者来临,会迅速从树上或叶片上滚落下来,一动不动。很多捕食者以为是僵尸,大部分都会选择离开,金龟子便趁机逃脱。此举不但体现了它非凡的表演能力,也坐实了它伪装者的名分。

瓢虫,昆虫中最温柔小巧的杀手。瓢虫个头很小,颜色很醒目,胶东百姓以“花大姐”或“小媳妇”相称。瓢虫虽小,却是蚜虫等害虫的死敌。

椿象,昆虫中靠魔术逃生的佼佼者。它身子为扁长筒形,灰褐色,遇到危险时,会变戏法般地瞬间释放出一股臭气,使捕猎者闻味却步。故椿象又有“臭大姐”“放屁虫”之称。这与金龟子利用佯死逃脱,有异曲同工之妙。

蝼蛄,也叫“土狗”“喇喇蛄”,昆虫中少有的地下工作者。它有挖地三尺的本事,无论刨地或是犁地,总能翻出这种块头大、外形笨拙、身子呈黄黑色的东西。我早就听大人说蝼蛄是害虫,专吃庄稼根茎,是臭名昭著的大食客,便不由分说拿起来,将其一顿胖揍。有一句极为流行的俗语“听了喇喇蛄叫,还不种庄稼了”,表达做任何事不能被杂音干扰,要意志坚定地干下去的意思。

蜣螂,昆虫中最朴实能干的清道夫。蜣螂又名屎壳郎,蜣螂脑袋似乎不会拐弯,是地地道道的平面思维。屎壳郎穷其一生只干一件事情——搬运粪球。过去,田野和道路上到处都有牛马驴骡的粪便,一泡牛屎就够十几个屎壳郎连滚带爬地忙活好几天。

尽管屎壳郎不舍昼夜,兢兢业业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但它猥琐的外表、不甚体面的工作,致使围绕它的歇后语基本是以讽刺为主:“屎壳郎打哈欠——好大的口气”“屎壳郎掉面缸里——浑充元宵”“屎壳郎戴花——臭美”“屎壳郎打哈欠——满口喷粪”……

一虫一世界。这些昆虫陪我度过了童年,丰富了我们这个多彩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