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吃一顿好饭

2025年02月19日

刘甲凡

过年这些天,亲朋好友凑到一块唠嗑,都说现在已经没有什么食材算好饭了。不像早年间,到亲戚家“出门”,中午能吃一顿大饽饽和酥鱼、酥肉炖大白菜,肯定都能撑得大肚溜圆、饱嗝连连。那时候,好饭对于大家的诱惑力太大了。有一回为了喝一顿羊肉汤,我简直就要拼上命了。

那是1980年,牟平县秋季物资交流大会期间,我们城关公社建筑队四分队正在工商大街一个建筑工地施工。离工地200多米远,就是老牟平一中门前的护城河边。那里是一大片光溜溜的土坡,交流会的那些大锅羊肉汤的芦席棚就搭设在那里。在芦席棚的尽头,并排着架起两口大锅和一口小锅。锅灶是由大油桶改制的,铁烟囱高高直立在芦席棚顶上,鼓风机把火苗鼓得旺旺的,闪着蓝色的光。大锅里放着整只羊的骨头,乳白色的汤汁咕嘟嘟地翻着滚,远远就会闻到那股诱人的膻香味,直让人的馋虫子都从嗓子眼里钻出来了。

我当时担任四分队队长,手头管着工地上材料卸车费和卖旧水泥袋那点钱,就决定让大家开开荤、解解馋。要吃中午饭了,我招呼上工友们,急匆匆地往芦席棚那里赶,若是晚了就没有座位了。到了那里,分成两组围着方桌坐定,9分钱一两的牟平白干每人3两,8分钱一个的发面火烧每人两个。不大一会儿,五毛钱一砂大碗的羊肉汤端上来了,热气腾腾,上面漂着葱花和翠绿的芫荽。看着这些,工友们一个个脸上立马就绽开了一朵花,随即便急火火地调配好盐、醋和胡椒面,就吆五喝六地开啜了。看那一个个猴急的吃相,用“饿鳖吞沙”来形容那是再恰当不过了。

一转眼的工夫,碗里的汤喝得差不多了,就喊一声“服务员,添汤!”服务员应声就把一大勺子滚开的老汤端了过来,一边依次给大伙添汤,一边笑呵呵地要我们可劲儿喝,说是汤不另加钱。我们那时候都是身强力壮的棒小伙,争强好胜,一个个较着劲,每人都是“呼呼隆隆”两三碗,硬是生生把服务员吓住了,眼瞅着锅里的老汤快要见底了。

等我们酒足饭饱走出芦席棚的时候,一个个都撑得腆着肚子,腰杆往后仰了。

过了两天,工地上的砂浆搅拌机出了故障,我把维修班长刘日伟叫来修理,忙活了大半个上午,搅拌机总算修好了。已是天近中午,肚子“咕咕”叫唤了,我就随口说了一句“要是现在有羊肉汤,我能喝3碗,还能吃6个火烧”。不料,我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刘日伟一听立马瞪着眼和我叫起了板,说是如果我能吃下这些就由他来付钱。就这么着,我俩你一句我一句就较上劲了。最后,还“推举”瓦工班长李克恒当见证人,谁反悔了就从当月工资里双倍扣除。

下了班,我们几个就直奔羊肉汤大棚而去。一进门,刘日伟就急火火地要了满满3大碗羊肉汤和6个火烧,放到我面前一字排开。

第一碗羊肉汤和两个火烧三下五除二就下肚了。可等吃下第二碗羊肉汤和两个火烧,肚子已经是鼓鼓的了,我只得站起来晃动晃动身子,还一连打了好几个长长的饱嗝。看我这个架势,刘日伟脸上露出了一丝丝得意的微笑,他觉得我是输定了。因为那3大碗羊肉汤就足以把肚子灌得鼓鼓的,还有那6个火烧,那可是用一斤二两的面粉做出来的。

到了这般时候,打退堂鼓是万万不行的。如果那样的话,我不但要赔给刘日伟6碗羊肉汤和12个火烧,肯定还要被大伙当成笑话。这时已经不能坐着吃了,我就直直地站着,把两个火烧掰成小块放进第三碗汤里,等泡得软了,再慢慢咀嚼着咽下去。就这样费了好半天,这碗羊肉汤总算全部下肚了。

不用说,这场赌局我赢了。刘日伟呲着大牙对着我晃了晃大拇指头,乖乖地结账付了钱。不过,整个下午我在工地楼上楼下没停下脚步地走,一直也没敢弯下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