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瑞

“叮叮当！叮叮当！腊月里，打铁忙，打把镢头好开荒；打把剪刀送姑娘……”早年，铁匠们利用冬闲，戴着手套、围裙，拿出铲刀、锤子、鸭嘴钳等工具，支起炉灶，手握铁锤，敲敲打打，为春耕生产打造用具。

随着号子和小锤的节点在铁块上有节律、有节奏地敲击，打铁声和号子声交织在一起。俗话说：“人生三苦——打铁、撑船、磨豆腐。”铁匠铺一般三人为宜，分铁匠、徒弟、烧火，各有分工，各司其职。打造的铁器好不好，火候的掌握和冷却是关键。淬火时，常用清水、盐水和油冷却。铁匠们挥汗如雨，坚守初心，透着一份匠心与执着。

在丁字湾一带，流传着很多关于打铁的谚语，如“一锤弯，二锤平，三锤当当声，四锤五锤落力打，六锤出人命”“打铁莫使过头锤、过头打落无回尾”“但看火尾蓝、快快遮烂衫”等，这些谚语既是打铁生活的真实写照，也是打铁经验的总结，细细品味，充满了人生哲理。

有一次，家里锄头裂了，母亲让我到铁匠铺找李师傅帮着维修一下。在铁匠铺，只见铁料烧到一定的火候，铁匠立即拿火钳向外夹铁料，赶紧把风箱拉杆推回去，快走两步，抓紧大锤把儿就抡起来。火花从铁锤下一阵一阵地泼洒开来，吓得孩子们赶紧往后退，火苗映着小伙伴们红红的笑脸。锻造好铁具，放入水中淬火，随着“滋啦”一声，一阵白烟飘起，淬火完成，一件铁器现出雏形。

打铁最有看点的是给马骡驴钉掌。锻打的U形驴掌，先把铁器在火炉中烧红，徒弟再将烧红的铁器移到大铁墩上，握大锤进行锻打。驴、马、骡蹄规格尺寸不一样，没有模具，大小尺寸，全靠铁匠烂熟于心。不同牲畜蹄形不一样，掌也不一样，就算同种牲畜，蹄子不同掌的大小也不同。掌主要打U形蹄铁和带“帽”的扁钉子。U形掌铁厚度为三四毫米，上面有五六个钉眼的马蹄铁。

铁匠负责左手握着铁钳翻动铁料，右手握着小锤击打。淬火和回火的技术是十分重要的。淬火和回火，全凭铁匠的经验，一般很难掌握。淬火或回火的技术不过关，驴掌硬度不够，就不耐用。

铁匠铺露天作业，风匣一拉，火呼呼蹿高。“叮当叮当”的锤子声和有节奏的打铁号子声交汇在一起，相映成趣，回荡在宁静的乡村上空，宛如维也纳新年音乐会《拉德斯基》交响乐。

钉驴掌，事先用大拇指粗的绳子将驴固定在类似于单杠的铁桩上。钉掌前要先修蹄，一般要两人默契配合，前后各有分工，后面的抬起驴的一条后蹄，弯成九十度，用绳子“套”在弯曲的关节上，然后把蹄放在凳子上。

驴用力蹬着蹄子乱踢乱蹬，用力挣扎想要摆脱束缚，前面的用手轻轻摩挲着驴头，一边“吁吁”哄着，驴脾气才渐渐安静下来。

驴消停下来，钉掌人手持铲刀，铲头朝下，转着圈将驴蹄厚厚的角质铲平，随着蹄子上被削下来的片状物越来越多，凹凸不平的蹄面变得平整。

只有八九岁的我，看到眼前的一幕，几乎看傻了眼。出于好奇，顺手捡起丢在旁边的一片驴蹄片，放在鼻子上闻了闻，一股臭脚丫味道扑鼻而来。

钉掌匠切除蹄子的多余部分，从筐里挑出大小形状合适的蹄铁，放在切平的驴蹄上，先比划比划，再弓着腰，一手拿锤子，另一只手用鸭嘴钳夹起一个钉子，将钉子钉到蹄掌的扁扁的孔洞里。一旦遇到性子烈的驴发脾气，很难控制。钉掌人和牲口打交道，被踢伤的事儿时有发生。

驴蹄长时间不刮，驴就不能走路，所以过一段时间就得把驴蹄上的旧铁掌去掉，再把老化的角质层用刀切掉，给驴换上新铁掌。驴换了新铁掌后，又重新焕发活力，拉磨也有劲了，也能出远门了，走起路来又能听到“咯噔咯噔”清脆悦耳的声音了。

铁匠们把生产队的农具全部打造完毕，再给社员打造铲、钩、夹、刀之类的生活用品。腊月末铁匠铺关门之时，正是迎接新年到来之际。

时过境迁，随着社会的发展，铁匠铺早已退出历史舞台，被现代化的气锤、高科技激光切割、真空淬火炉等技术所替代。铁匠铺像一幅美丽的画卷，以其浓墨重彩的一笔，成为非物质文化遗产和文化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