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2月22日
刘世俊
1982年秋收过后,我家添置了村里第一台14寸、交直流两用黑白电视机,立即在村里引起了轰动。它不仅是一台电视机,更是全村人共同的宝贝,承载着无数欢声笑语和温暖回忆。
每天晚上,俺家还没吃饭,门外已经黑压压聚满了人。有趴门缝往里瞧的,有大声喊让快点吃饭的……门口叽叽喳喳像开大会一样,很是热闹。
当时,我们村是全公社(后改为乡)三十个自然村中唯一没通电的村,爸爸专门买了个电瓶给电视机供电。每晚,这台黑白电视机被小心翼翼地放在院里的木桌上,仿佛一颗璀璨的明珠,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孩子们更是兴奋得不得了,围着电视机转来转去,好奇地摸着它的外壳,想象着它将带给我们怎样的奇妙世界。
电视机对于我们全村的人来说,是新奇而又神秘的存在。每晚,村里人都会不约而同地聚集到我家的小院里,大人们搬着小板凳,孩子们干脆席地而坐,大家满满当当地挤在院子里,等待着电视机的开启。那时候,电视机里播放的节目虽然不多,但每一部都让我们如痴如醉。
电视机像一个窗口,让农村的人们看到了外面的世界。新闻、电视剧、电影、教育节目……每个节目都让村民们大开眼界,他们开始了解国家的发展变化,也开始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向往。
我清楚地记得,播放电视剧《霍元甲》和《射雕英雄传》,每当主题曲响起,整个屋子都会沸腾起来。大人们讨论着剧情,孩子们模仿着剧中的招式,电视机前的每一个夜晚,都那么热闹、温馨。
那时看电视,需要移动着看。屋里得有人盯着电视画面,屋外得有人移动着信号杆找信号。特别是过年,一屋子人等着看春节联欢晚会,我爸在外面找信号,常常冻得瑟瑟发抖。
“好了吗?”我爸问。
“好了……又不行了。刚刚清晰了一下,又有雪花啦。”
“这样呢?好不好?”爸爸再换一个地方,又问。
“行,行,绑上吧。”我看电视画面清楚了,再次出去传话。
爸爸把那根信号杆和晾衣服的架子绑在一起,系一个活扣,以免一会儿还得再换地方。因为我家住在一个山坳里,信号特别微弱,遇到刮风下雨或下雪的天儿,电视屏幕满是雪花。所以,能清清楚楚看电视的日子,大家都格外珍惜。
电瓶电力不足时,小屏幕就会变成宽影幕。多数时候,屏幕上的雪花凌乱着,人脸也阵阵扭曲;遇到战争片,枪炮声响起,电视机好像也受到了威胁,“嗡”的一声,只剩下雪花,什么都看不到了。
俺娘惊讶道:“声真大,电视缺电了。”一旁的俺爹一脸嘲讽地看向俺娘说:“净瞎说,信号不好,一会儿就好了。”
我摩擦着电瓶的连接处,好像真的能再看一会儿。不过,我也和俺娘一样被这个现象迷惑着,至今未解。
看电视热闹而有趣,充电却麻烦又困难。这台黑白电视机的一侧有个插孔,外连一个小电瓶,充满电能看五六个钟头。白天,我和邻居小哥到解家沟河上庄榆科顶村充电,一待就是小半天,这次去一个亲戚家,下次去另一个亲戚家,换着地方充电。
1983年的春晚没有现场直播和转播,为了能看到节目,爸爸把电视机放到西邻的空房里,村里人一下子就挤满了屋子,有的大人扯着几个孩子,孩子们搬着小凳子,有的大人掂来大板凳,有的大人忙着往外抬小方桌,有的帮忙抬电视……总之,为了一场电视盛宴,大家都忙得不亦乐乎。
那个年代,家家都很穷,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很单纯,很真诚。大家互帮互助,没有那么多计较。大家自觉地以电视机为中心,围成一个半圆,按照凳子的高矮前后排列。尽管电视上的人像被雪花影响得像打了马赛克,还时不时“滋滋滋”地发出杂音,但都不影响人们的兴致,大家津津有味、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难忘今宵,难忘当年村里人挤在一起看黑白电视的除夕夜。一幕幕,带着记忆的清香,模糊在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