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会

2025年03月04日

刘甲凡

俗话说“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由此可看出人们对老鼠有多么痛恨。老鼠不但偷吃粮食、毁坏庄稼,还会传播鼠疫之类的传染病。正因为这样,家乡人为了对付老鼠,把每年的正月二十四定为“老鼠会”,这其中有好多传统习俗,并一辈辈流传下来。

记得小时候,每到这一天,早上太阳还未升起,家家户户的大孩子就会带着弟弟妹妹,每人手里拿着一根木棍,一边用木棍敲打着老鼠可能藏身的火炕炕洞、犄角旮旯的老鼠窟窿、墙根的石头缝、橱柜下面的旧鞋、院子里的牲口棚、柴草垛、厕所等地方,一边嚷嚷着“打、打、打旮旯,十个老鼠九个瞎,剩下一个睁眼的,眼里长个萝卜花!”这就是民间所谓的“打旮旯”,类似于“二月二”敲打房梁以惊走蛇、蝎等毒虫,都是要对这些危害人类的坏家伙起到震慑作用。

与此同时,各家各户的内当家们,都要把剪刀用红头绳或红布条捆包起来,藏到抽屉里或铺盖底下。长辈们会告诉孩子,“老鼠会”这一天一定不能用剪刀,因为使用剪刀时会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和老鼠啃东西时发出的声音差不多,会把更多的老鼠吸引过来,偷吃粮食、咬坏衣物。把剪刀藏起来,寓意这一年不会听到老鼠“咔嚓,咔嚓”啃东西的声音。

“老鼠会”这一天,早饭通常要熬苞米面稀饭,意思是用稀饭糊住老鼠的眼睛,让老鼠看不清东西,自然也就不能为害了。中午饭则是要用二麸面包菜角子(菜包),还要专门捏出几个老鼠的形状——尖尖的嘴巴、绿豆当作眼睛、胡萝卜片充当耳朵,煮熟后的菜角子黑乎乎的,俨然是一件面塑老鼠艺术品。这就是所谓的“捏老鼠嘴”,把老鼠嘴捏住了,老鼠就不能“咔嚓、咔嚓”啃东西了,家中自然也就太平了。

吃过晚饭,不少人家还要炒苞米花,用“砰砰”的声响,震聋老鼠的耳朵。还有的人家炒花生果,一家人坐在炕头上一起剥着皮(壳)吃花生,就是所谓的“剥老鼠皮”,都是要想方设法驱除老鼠的意思。

“老鼠会”也被说成是“老鼠娶媳妇”的日子。早些年,不少人家春节期间都贴着“老鼠娶媳妇”的年画。画面上那些吹着唢呐的小老鼠,一个个憨态可掬,腮帮子鼓成小皮球一般,每每让孩子们乐得嘻嘻哈哈、争相效仿。正是因为有这种说法,家家户户都会告诉孩子们,晚上睡觉时要把鞋子放在枕头底下,否则就要被老鼠抬走作花轿娶媳妇了。

这个习俗,流传的年代久远,影响的地域也很广。记得早些年看鲁迅先生的《朝花夕拾》散文集,其中的《狗·猫·鼠》里有这样一段描述:“别有一张‘老鼠成亲’却可爱,自新郎、新妇以至傧相、宾客、执事,没有一个不是尖腮细腿,像煞读书人的,但穿的都是红衫绿裤……”鲁迅先生是浙江绍兴人,离我们千里之遥,可见此习俗南方也有。

因为老鼠都在夜间活动,鬼鬼祟祟、防不胜防。人们不想与老鼠积怨太深,经常在“老鼠会”这一天的晚饭后,把几个菜角子分别放在不同的墙角旮旯“堵老鼠窟窿”,以求得它们不要折腾得太过分。为了给它们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娶媳妇”,还留下了“老鼠会,不点灯就睡”这样一个习俗。

说起“老鼠娶媳妇”这件事,我们村还发生过这样一个故事。1953年,我的邻居勇子14岁,因为他哥哥在抗日战场上牺牲了,政府工作队慰问他们家时送了一只手电筒,以方便家中的老人夜间行动。那时候,手电筒是稀罕物品,勇子时常拿出来在小伙伴们眼前显摆。“老鼠会”那天,勇子听村里的老人“侃大山”,说是这天晚上夜半更深,身上披着麻袋,悄悄坐在石磨顶上,就能亲眼看见老鼠娶媳妇的场面。勇子一听来了精神,加之有了手电筒,就决定看一看是否真有这么回事。

那时候,家家户户的石磨都安装在灶间的北边,几乎每天都要磨面。半夜,勇子悄悄下了炕,在石磨顶上放一个苞米叶蒲团,盘着腿坐在上面。他手握手电筒,屏住呼吸侧耳细听,静等着传说中那神秘的迎亲场面。

不知不觉间一个时辰过去了,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勇子冻得坐不住了,准备回炕上睡觉。恰在这时,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勇子吃了一惊,定睛细看,只见从门槛下的“猫道口”钻进来一个瘦瘦长长的家伙,进来后就朝着灶台旁的风箱洞去了。那时候,每到冬天,农村人都把家里养的鸡圈在风箱洞里过夜,以免冻坏它们,影响开春后下蛋。就在勇子发愣的当口,风箱洞那边传出了凄厉的鸡叫声,他立马意识到这是黄鼠狼来拖鸡了,一下子打开手电筒,直直地照过去,只见黄鼠狼已经拖出来了一只鸡。勇子大喝一声,随即跳下磨盘冲过去,黄鼠狼一见这个阵势,落荒而逃。

这时候,家里人都被惊醒了,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后,都夸勇子表现得很勇敢。妈妈赶紧做了一碗疙瘩汤给他喝,说是怕把他冻感冒了。

后来,我在雷神庙读六年级时,学习课文《踢“鬼”的故事》,王老师布置课余作业,要求我们按照这种思路写一篇文章,要求取材于一些农村破除迷信的小故事。我立即想起了勇子这段传奇经历,便写了出来,把“老鼠娶媳妇”说成是封建迷信。王老师给我的文章打了80分,并在文章后面写了这样几句批语:叙事较生动,但“老鼠娶媳妇”是民间故事,类似“牛郎织女”,不是封建迷信,要严格区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