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学增

现在十二岁的孩子，还在父母亲怀里撒娇，享受着无忧无虑的幸福童年；我十二岁那年，跟着村里的两个叔叔，推着独轮车，外出三天两夜，往返100多公里路，到蛇窝泊买回了一头胖嘟嘟的小猪。这件事儿，尽管已经过去78个春夏秋冬了，至今却依然历历在目。

过去，农村大部分家庭都养猪。猪崽喂养一年后，最少能长到六七十公斤。富裕户过年杀了猪，可以过个好年。贫困人家到年底把喂肥的猪卖了，是一年中主要的生活费来源。

我家住在牟平县城。当年，我家也想买头猪崽，可是本地的猪崽少、价格贵，一直没买成。一天，父亲听邻居唐叔叔说，要找人结伴到栖霞蛇窝泊买猪崽。父亲回家议论这事时，我说：“我跟着他们去买。”父母担心我年龄小，不让去。我把腰板一挺说：“我已经长大了，一定能把猪崽买回来！”父母依从了我的要求。

我们准备了两天。50岁左右的唐叔叔和曲叔叔，都推着气轱辘的独轮车，各绑了两个车篓。我推着木制轱辘的独轮车，横绑着一个车篓。

春天早晨天亮得早，我们吃完早饭，就匆匆推车上路了。我们一边走，一边欣赏着路边的风景。田野里，返青的麦苗儿郁郁葱葱；河路边，一行行的槐树、柳树沐浴着和煦的阳光；树上的小鸟，唱着清脆悦耳的歌儿……唐叔叔情不自禁地哼起了京剧中诸葛亮的唱段：“我正在城楼上观山景……”我推着木制轮的小车，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好像在给他伴奏。

路上，两位叔叔不时地交谈着买猪崽的事儿，还说一些趣事儿、笑话。我们一路说着走着，觉得有使不完的劲儿。

由于买猪心切，又加上是自愿参与，所以我能轻松跟上大人的脚步。他们问我累不累，我高兴地说不累。中午在孙家滩休息，我们津津有味地吃着从家带的饼子片片就咸菜。

傍晚到了“海上”（当时指烟台），在现在的市府街东头，我们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吃过自带的干粮后，两个戏迷叔叔带我来到丹桂戏院，看京剧《孔雀东南飞》。我是第一次在剧场里看戏，觉得既新奇又兴奋，忘掉了一天的疲劳，坚持看到最后。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们就向蛇窝泊前进。黄昏时，到了铁口一家旅店住下。土炕上只铺了一领席、一个枕头，没有铺盖，我们只能穿着衣服睡。虽然炕烧得热乎乎的，但是一宿还是被冻醒了好几次。好容易熬到天放亮，我们又整装出发，直奔蛇窝泊卖猪点儿。

那天蛇窝泊赶大集，卖猪户很多。每家的猪崽都被绑着前蹄，摆在沙河套里，供大家挑选。两位叔叔各买了两头猪崽，又帮我挑了一头，买后当场找人做了阉割手术，然后立即返程。

两位叔叔在烟台过了戏瘾，回程时就抄近道，从蛇窝泊经过莱山直奔牟平，傍晚平安回到了家。就这样，我们推着独轮车，经过整整三天两夜，终于把小猪买回了家。

父母亲看到我买的小猪肥肥胖胖，瞪着小黑眼珠，很有精神，高兴地夸我是个小男子汉，能帮家里办事啦，并心疼地问我累不累。我咬牙坚持说不累，又滔滔不绝地向父母亲讲述了整个买猪崽的过程。

经过一年精心喂养，到年底，小猪长成了一头近100公斤重的肥猪。宰杀后，我给姥姥家送去了一些肉。余下的，我们全家在新春佳节享受到了用猪肉做的各种美味佳肴。父母亲把肥肉炼成猪大油，把肥瘦两样的肉放到坛子里，加上盐腌起来，用于日常做菜用。

我欣喜地看到自己买的小猪改善了我们家的生活，心里甜丝丝、美滋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