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心亮

父亲干民办教师那会儿，有一年春天，公社号召去海边南沙滩种树筑造防风林，通知说，不管什么树，只要是树就行，树苗让各村想办法自己解决。村里将这个任务安排给各生产队，大队长特意找到我爸说：“你领着学生也去植树吧！树苗去北礓上抠，看中哪棵抠哪棵。”我爸没犹豫就答应了。

北礓是我们村北的荒山坡，基本全是石硼，根本就不长庄稼，东一丛西一簇瘦瘦弱弱地长着一些杂树。我爸发动学生说：“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你们只要觉得行，在南沙滩上能种活，就挖，随便挖什么都行！”学生们一个个嗷嗷叫着，像一匹匹小马驹似地冲上山坡……

别小看孩子们的力量，他们愣是从兔子不拉屎的北礓上挖出了一棵棵山枣棘子苗、棉槐条子苗、刺槐苗、臭椿苗、黑松苗、迎春花苗、榆树苗、梧桐树苗、桲椤树苗……连抠带刨弄了一大堆，连大队长见了都啧啧称奇，说：“真了不得，你们是怎么发现的呢？”

为了成活率，大多数树苗都是连根带土一起挖出的。低年级的学生运送树苗，四五年级的学生或挑或抬或是推着木车，“呼哧呼哧”地运土。南沙滩的指定地点已经挖了很多树窝，每个树窝都是很大的坑儿，学生们把运来的土先填进去，再栽上树苗，用脚跺实，最后浇上水……外村人看到父亲带领学生们种下的杂树苗，一个个都嗤之以鼻，说：“瞎胡闹！”我爸说：“瞎胡闹？等到了来年春天咱们再看分晓！”

我们村离南沙滩不到五里地，每到劳动课，父亲就领着学生去给种下的树苗浇水，看看树苗成活的咋样，并鼓励孩子们写观察日记。有的学生种的树苗没成活，不甘落后，又跑到北礓上重新挖树苗再补种。这些杂树苗来自荒山坡，适应性强，对养分需求也不挑剔，很快就绿成了一片，人人见了都说好。只有我父亲和大队长说：“好不好，要等明年春天再来看，要是能熬过冬天，第二年成活了才能最终说好啊！”

熬过了漫长的寒冬，新的一个春天又来到了，父亲领着学生们种的那些杂树都泛了绿，而别的村庄种下的树成活率很低，他们又得重新去补种，而父亲则领着学生们利用课余时间去田间地头、河岸沟畔寻觅采挖野生杂树小幼苗，然后像燕子衔泥一样，一棵棵种到北礓上。父亲说：“荒山有了树才有灵气。”就这样一年又一年，我们村的北礓荒山逐渐变得浓绿起来，鸟雀多了，野生小动物也有了，村里老老少少都很爱惜，没有人随便砍树，也没有人去烧荒……

许多年过去了，直到现在，一提起北礓，我们村的人都很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