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3月13日
孙桂廷
白相国
在山东省立第二乡村师范学校(简称“二乡师”或“莱阳乡师”,为鲁东大学前身)第五级学生中,走出了十多位开国将校军官,其中有四位开国少将,他们是高锐、姜林东、刘春山和谭旌樵,还有一位曾担任过中华人民共和国外贸部长,他就是白相国。因为他曾经官阶至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后勤部副部长(正兵团级),尽管在第一次授衔期间,他只挂上了开国大校军衔,校友们仍然称他为“无冕将军”。
心中的北斗
据蓬莱区文旅局慕湘藏书馆罗燕馆长介绍,白相国1918年出生于蓬莱北沟下朱潘村。该村具有光荣的革命传统,仅1938年初村中参加抗日队伍的青年就有45人,其中为国捐躯的烈士有7人,抗战时期被表彰为抗日模范村。生于斯长于斯,白相国从小就受到传统的爱国主义教育。
1934年秋,时名白蕖香的白相国16岁时,考进了山东省立第二乡村师范学校。当时,莱阳乡师在胶东中心地带的莱阳城已经办学四年,在胶东开始小有名气。其学制四年,并且学校不收学费,吃住不用花钱,因为当时的省政府可以为学生提供每月五块钱的食宿费用,这对求学的贫困农家子弟颇具吸引力。当时社会上有一种说法,“穷乡师,富莱中,职业学校吃大葱”,乡师的学生仅能吃到玉米面窝窝头和水煮白菜等一些价格低廉的饭食,但他们的精神状态可谓斗志昂扬。
当时胶东各地报考的学生很多,莱阳乡师每届只招收80人,而1934年的这一批报考生超过800人,白相国凭着真才实学,荣登红榜,踏进莱阳乡师五级一班的教室。
环境于人的影响极大。白相国上学期间,莱阳乡师的教务主任是1927年5月就参加了中国共产党的王衷一,学校还有1925年就加入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的王冶秋和红色诗人何其芳等进步教师,还有后来接任校长的红色作家吴伯箫和著名作家老舍,他们在给这群学生讲课的同时,灌输进步思想,讲苏俄政治经济,讲朱毛工农红军革命,讲共产主义理想。年轻的学生白相国,心灵中早就仰望其心中的北斗——中国共产党。
1935年冬,北平爆发了“一二·九”运动。莱阳乡师全校师生群情激昂,开展了罢课等声援活动。白相国积极参加学生运动,加入抗日救国会后,不仅到处散发由何其芳老师起草的《告胶东人民书》,还积极参加了游行和集市演讲。1936年10月,被鲁迅写信称“冶秋兄”的王冶秋老师等发起了全校悼念鲁迅大会,白相国积极参与其中。
他听说早他三级的蓬莱老乡慕显松(即慕湘,莱阳乡师二级学生,乡师继任党支部书记,开国将军)因为组织地下党的活动而被迫离开学校,继续在社会上斗争的事迹,很是敬佩,决意跟着共产党走。
1937年七七事变爆发,日寇全面侵华,三个月后进犯胶东,日军飞机多次进逼莱阳上空,偌大的胶东放不下一张安静的书桌了。老校长吴伯箫当机立断,把三四百名学生集合在星夜下的操场,呼响了“中华民族万岁”的口号。在朦胧的黎明,白相国告别已经学习过三年多的学校,同大家一起唱起《枪在我们底肩上》和“流亡三部曲”,跟着老校长向西南撤离。
他们在临沂休整了一段时间,白相国同五级二班的谭旌樵(开国将军)、刘春山(开国将军)及任泉生(后任商业部副部长)等其他四位同学,骑自行车开始向延安的方向进发,寻找共产党。与此同时,他的同班同学高锐(开国将军)、姜林东(开国将军)、张凯(开国大校)等五位没有来得及随同吴伯箫校长一起撤离的同学,从牟平、莱阳等地集合出发,骑自行车后来者居上,先期到达了宝塔山下。
战火中成长
白相国等五位同学风餐露宿,到郑州后扒乘火车到达了西安,在八路军驻西安办事处领导的安排下,一起进入八路军山西学兵队学习。第二年,白相国如愿以偿,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在学兵队训练结束后 ,白相国当上了新四军鄂豫挺进支队连指导员,开始了戎马倥偬的战斗生活。他同战友们一起,转战豫鄂皖湘赣,粉碎了日伪军的扫荡清剿,在敌后进行了艰苦卓绝的斗争,为建立抗日根据地作出了积极贡献。他先后升任新四军第五师(当时师长为李先念)38团政治处主任、抗大三分校大队政委,中原军区干部科科长,江汉军区团政委,湖北军区师政治部主任、师副政委等。
解放战争时期,白相国参加了著名的中原突围、宜沙战役和创建陕南游击根据地的艰苦斗争,后跟随刘邓大军南下,挺进大别山,参加了应城、荆门和解放大西南等战役战斗。革命战火的大熔炉,将一介书生白相国熔炼成了坚强无畏的革命战士。
新中国成立后,白相国历任湖北军区组织部部长、第41军123师政委、第41军政委、第55军政委、广州军区政治部副主任、总后勤部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总后勤部副部长等职,他虽然没有赶得上我军第二次授衔,但越来越多的同志们说他是地地道道的“无冕将军”。
成为外贸部长
1970年,白相国荣任国家对外贸易部部长。听一位黄县籍的同学讲,他参加了几次广交会(中国进出口商品交流会),在那里听人说起过外贸部长白相国,说这个部长可能是我们烟台蓬莱黄县一带的人,讲话仍然带有蓬黄口音。现在知道,白相国的老家在蓬莱北沟镇一带,与黄县接壤,口音自然如他们猜测的一样。当时,我们并不知道,原来这位共和国部长还是我们鲁东大学的校友。
白相国经常说,“党的需要就是我的选择”,他把全部的热情和精力投入到外贸工作中去,很快完成了一位职业军人向国家外贸工作大跨度的角色转换,更好地履行党和国家交给他的工作任务。
自主持国家外贸工作以来,在国际上,他广交朋友,拓展对外交往;在国内,针对对外贸易窗口少、交流渠道不够畅通的问题,白相国带领一批有识之士,深入调查研究,采取了一些行之有效的方法予以改善。1972年3月,为了筹建更大规模的广交会新展馆,白相国与广东省领导到现场办公,跑工地、画图纸,几经周折,把新馆址建在了广州市流花路,使我国对外贸易的最大窗口发挥了越来越重要的作用。
这里还有一个有趣的插曲,白相国和他莱阳乡师的老师王冶秋,共同完成了一项邀请和接待法国总统蓬皮杜的外交任务。
1971年10月,白相国部长率代表团访问法国,受到蓬皮杜总统的热情接待。白相国试探蓬皮杜总统是否乐意到中国访问,得到积极回应后,他在当晚立刻将此事汇报给国内领导。
在我方的邀约下,法国外交部长于1972年7月来华访问,受到我党高级领导人的亲切接见。我方发出正式邀请,希望蓬皮杜总统能适时访华。
蓬皮杜总统1973年9月访华一周,在当时如同尼克松访华一样,轰动国内外。当时,随周总理陪同蓬皮杜总统在全国各地参观访问的,就有时任国家文物局局长的王冶秋同志。白相国与王冶秋师生两人同为新中国的一件外交大事前后“手拉手”,实在是一段佳话。
两袖清风而去
20世纪七八十年代,有谁在外贸部门工作,那是很令人羡慕的。作为外贸部长,白相国家里却难以寻觅到一件国外“舶来品”。
白相国日常生活十分简朴,吃穿从不讲究。由于一直在部队工作,他一年四季军装裹身。工作需要他经常出国访问或接待外宾,但他除了自己的军装没有其他体面的正装,所以就出现了这个外贸部长遇到外事接待时,经常借他人外装穿的“笑柄”。后来在大家的催促下,也确因工作需要,他才添置了用于外事场合的礼服。
有一次,白相国回家带回一块手表,说是一个外宾赠送的礼品。大儿子接过一看,哈哈,欧米伽,瑞士名牌表!儿子爱不释手,试着问父亲能否留下,这个部长老子斩钉截铁,没有半点商量余地,坚决按照外事规定,上交给了有关部门。
20世纪七八十年代,对于出国,国家有规定,是可以买部分免税商品的,包括不满一个季度可以按照一个季度配额一大件免税电器如彩电和一小件设备如照相机。记得我20世纪80年代出国工作两年多,家用电器基本置办齐了,而且都是免税的,这是符合国家规定的。但那时,在白相国的家人看来,这些“洋东西”与他们无关。有工作人员到白相国家中做客,看到其家中陈旧的摆设,诧异地说:“你们家中居然连一件进口货都没有!”
在个人与工作、与集体、与亲朋的关系处理上,白相国的原则性很强,他绝不会因当事人社会地位的高低、私交关系是否密切而决定事情办与不办。只要对人民有益的事,他就会责无旁贷地去办理,违背原则的事情,他坚决不办。他从来不、也不允许子女利用他的权力谋取私利,更不允许利用手中的权力为子女谋取什么出路和前途。因为白相国心里总是有杆秤,这秤砣就是人民的利益。
1991年,白相国与世长辞,享年73岁。斯人虽逝,风范犹存。生于忧患,学于乡师,长于战火,寓于初心,成于使命,风风火火而来,两袖清风而去,这就是白相国的一生。2010年,鲁东大学80年校庆的时候,白相国被评为杰出校友,实至名归。他的品德和精神,为行将步入百年的鲁东大学增添了荣光。
参考文献:
《鲁东大学史》光明日报出版社
《红色鲁东》山东教育出版社
《蓬莱市志》
《鲁大故事丛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