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3月29日
范雪琳
初春的早上,金色的阳光肆意倾泻,铺满了阳台,天空如水洗过一般,蓝得明媚。我打开了窗户,许是临近海边的缘故,空气里散发着阵阵凉意,当风猝不及防地拍在我的脸颊上时,浑身的毛孔如醒了一般,不禁打了个寒颤。这个季节最适合看海鸥,我急忙裹紧外套,推门向不远处的海边走去。
脚刚踩在软糯的沙滩上,第一声鸥鸣便从遥远处响起,这是一声清亮的哨音,擦着海平面滑过来,它落在远处的浮标上,那点点的白,像没化尽的雪。突然白点们霎时腾空,翅膀劈风斩浪,箭似地扎向浪花,我认得这些矫健的家伙,当地人管它们叫“海猫子”,身手敏捷,在风浪里飞舞,专逮刚跃出水面的小鱼崽。
不远处的渔港上熙熙攘攘,原来是出海的渔船们正陆续归来。刚上坞的灰绿色钢壳机帆船看起来崭新又大气,桅杆染成了黑色,像一根针将船牢牢固定在岸边上。甲板上摞着几十层白色塑料箱,里面装满了开凌梭、小黄花、大辫子鱼和肉滚滚的大姑娘胳膊鱼,旁边还有几笼螃蟹,角落堆放着一球银虾和银鱼,被往来的泥沙混合着,散发出鲜中带腥的气息。海鸥们早已嗅到了收获的气息,乌泱泱地聚在船帮和桅杆上。
我站在岸上观察,发现这群强盗可比城里广场的白鸽野多了,有只灰背鸥总抢头食,翅膀展开足有半人长,俯冲时带起的风能把人帽子掀飞。一位船员扬手甩出鱼肠,那大鸟凌空接个正着,喉咙一鼓就咽了下去,船员努努嘴,眼里都是骄傲,“去年的大风天,它被渔网缠住了爪子,是我给剪开的,现在它见着我们就赖着不走,总在头顶上一圈圈地飞。”
三四月的天,蓬莱这座小城便陆陆续续有了游客。海边的漫步道上还有一些大叔大妈,对于游客的疑问,他们都会热情地解答和帮助。无论是三轮车上还是漫步道上的大叔们,他们怀里都会抱着一捧红皮火腿肠,这是海鸥最喜欢的食物。火腿肠很细,不喂海鸥的时候还可以喂小猫小狗,还没撕开外皮,海鸥便已从远处赶过来,在你的头顶上盘旋嚎叫,你只需将握着香肠的手向上伸出,一眨眼的工夫便会被海鸥吃掉。有的海鸥为了抢香肠还会打架,用尖尖的硬喙相互啄,还有的海鸥甚至飞到另一只海鸥的上面,使劲向下踏一脚,下面的海鸥被突然袭击惊吓到,“嗷嗷”着七歪八扭地飞走了。
我童年时期住在海边的渔村平房,海鸥是我最常接触的鸟类之一。还记得多年前,也是这么一个绿意萌动的春日午后,撞见了一件关于海鸥的趣事:两只海鸥为争半条鲐鱼打架,扑棱得羽毛乱飞,旁边看热闹的第三者趁机叼走战利品,蹲在水泥墩上慢条斯理地撕扯,活像个得了便宜的街坊。
要说最动人的,还是暮色里的鸥影,西天烧起晚霞时,归港的渔船拖出长长的金波,丹崖山巅的蓬莱阁将夕阳遮挡,磅礴中透出暗色剪影,海鸥从三仙山的阁楼上腾空而起,向着船尾的浪花追去,在浮光跃金中,白羽染作淡金,叫声也柔和起来。海湾漫步道上遛弯的老夫妻挽着手,老太太将馒头掰成小块抛向空中,鸥群便在上空跳起了永恒的圆舞曲。春日的海风带着温吞的暖意,卷来这座安定小城袅袅炊烟中的烟火气。
忽然觉得所谓的神仙日子,大概就是守着潮起潮落,看鸥来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