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心亮

刚到二月二，天就下了雨，把我爸高兴地直念叨：“老古语说二月二龙抬头，真是太灵验了，你瞧瞧龙王爷一抬头，及时雨就来了！”说完就哧溜下了炕，跟我说：“手机那玩意儿就那么好看？成天捧着看，跟我下地送粪去！”

刚入冬的时候，我爸就沤了一大堆粪，经过一冬的发酵，变得很松散，我和老爸用䦆头捣开装上车斗子。我爸前头开手扶拖拉机拉着，我后头骑电动车跟着，一路上我脑门子都皱皱着，心里暗怪我爸，都八十岁的人了，还舍不得那点儿地，自己爱种就种，拉着我干啥呢？

出了村头，山路曲里拐弯就不好开了，尤其是手扶拖拉机，要跳上跳下忙活，我在后头看得心惊肉跳，忍不住嘟囔。我爸就说：“你再嘟囔看我不烀你两巴掌。你才离开农村几年，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儿，手上连个老茧都没有，你还是农村地里出来的么？”

我说：“爸，你能不能不骂我，我也五十多岁的人了，用不了几年，我也好当爷爷了。”我爸说：“你五十多了怎么了？当初你爷爷活着时候，我七十多了还成天挨他拐棍敲打呢！你现在就敢跟我摆老啦，再说我拿铁锨拍死你。少跟我啰啰儿，赶紧的，帮我扬粪！”

我跳上车斗子，我爸叮嘱说：“站稳了啊！”然后就在前头“嘣嘣嘣”开着手扶拖拉机，我挥着铁锨左一下右一下把松散的粪土扬撒在地里，慢慢到了地头，粪土撒完了，我喊：“吁——！”我爸跳下拖拉机抄起一根棍子就来揍我：“你这个熊玩意儿，把你爹当牲口啦！”

一到了地里，我爸总是不着急往家走，我看着远远近近的田地说：“现在送粪不早点儿？”我爸说：“不早，扬地里让雨水滋润滋润。过几天，我开旋耕机过来耕耕养养地，等地温上来墒情合适，就种上春花生。”我说：“种庄稼又忙又累，不如种上些果树，又来钱又轻快。”

我爸说：“这你就不懂了，种庄稼才是世界上最轻快的活儿，春天撒上种儿，平时锄锄草打打虫，然后就静等着收获了。种果树才麻烦呢，成天不闲着忙活，再说……我都这个年纪了，病啊恙啊的说来就来，一旦哪天突然倒下了，干不动了，最终累苦的，还不是你么！”

回家时我前头开着手扶拖拉机，我爸在后头骑着电动车跟着。到了家以后，我爸说：“看你开的这一道儿，我是吓得大气没敢喘，简直比耕十亩地都累。”我又说：“你这个岁数了，真用不着种地了。”我爸斜我一眼说：“种地我身上没毛病，要不种地了，哼哼，我身上就长毛病了！到时候，你就高兴了？”说完，我爸又拿着锄头去摆弄门前边的菜园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