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珉

小时候家父总爱夸我聪明、喜欢看书，个头也长得快。他喜欢理一头短寸，红扑扑的脸洋溢着纯真的微笑；他总喜欢带我到书房，一次，他把我拉到床边坐下，随手翻开枕边的小说《平凡的世界》，说：“这本书值得深度阅读！”我的书生父亲，用他的循循善诱引领我成长。

年少时，每逢清明节，家父总会带我到田间地头采鼠曲草做清明粿，那是我喜欢吃的点心。清明粿，那淡绿色宛如碧玉般的果子，甜咸兼有，让全家人一饱口福。依稀记得十来岁时的趣事，距离清明节还有些日子，我嘴馋，想让父亲早点做清明粿给我品尝。午后，我和小伙伴在河边玩耍，看到河边长着许多鼠曲草，每株都很高，我迫不及待地告诉他们，采摘之后可以做清明粿食用。“众人拾柴火焰高”，我兴冲冲地抱着一大捆鼠曲草回家，让父亲赶紧做清明粿。父亲笑弯了腰，说我这个“小馋猫”摘错了。他用心地教我如何辨认真正的鼠曲草，鼠曲草外表长着白色绒毛，每株顶上还会开一簇黄色小花。

每年的清明节，父亲都会采集鲜嫩的鼠曲草制作清明粿，让我吃个痛快。犹记得那年清明节，父亲罹患癌症晚期，卧病在床的他已无法再做清明粿。我回家探望他，听他念叨着，想吃清明粿。我便到亲戚家，带回亲戚刚做好的清明粿，喂给父亲。他尝了几口，叹气：“舌头不知怎么，尝不出味道，连鼠曲草的香味也闻不到了。”我鼻子一酸，抱着父亲流泪了，是癌细胞已侵袭了他的味觉……后来，父亲终究没等到恢复味觉的那天，我还没来得及到医院见他最后一面，就得到他永远离开我们的消息。

又是春雨绵绵的清明时节，故乡的田间，鼠曲草又整齐地冒出来了。如今的我没有时间回去采摘鼠曲草，只好让家人做好清明粿备用。父亲的坟冢，静静地卧在山头，我将素白的春花和清明粿轻轻放在坟前，问：爸爸，这一次你能尝到鼠曲草的味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