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不爽约

2025年04月01日

北芳

胶东的春天还在树枝上打盹,城里人已刷着手机喊“春天到啦”。可是,庄稼人抬头看看,小草还在被窝里赖床,报纸上和手机里的春天“开”到江南了,胶东的春姑娘还在路上堵车呢!

都说“二八月乱穿衣”,村口简直像开时装周!小年轻穿着羊毛衫耍酷,隔壁大妈裹着羽绒服走秀。我刚把棉袄抛向天空耍帅,北风就揪着耳朵喊:“快把衣服穿回来!”老妈总念叨“春风不刮,草芽不发”,要我说呀,春风就是个急性子的快递小哥,呼啦啦拆开冬日的包装,把春天哐当一声摔在你家门口。

虫儿唱戏鸟打拍,杏花骨朵憋着白,连土坷垃都在蠢蠢欲动。太阳趴在老树杈上打盹,风筝线绞断了残冬的尾巴。地底下的活物都支棱起耳朵——待春雷一响,冬眠的梦就碎成土渣渣。

蚂蚁们排着队复工了,菜汤里突然空降了不知名的飞虫,墙角的蛤蟆被我一脚踢醒时,满脸写着“我是谁我在哪”,恍然惊觉换了人间。最逗的是寒号鸟,衔着去年冬天的悔恨泪,追着南归的燕子学搭窝,活像报了个“春季建筑速成班”。

诗人总爱抢在农人前头去探春,举着放大镜在墙缝里找春天。他们不知道呀,苦苦菜在墙角天天给自己刷绿漆,迎春花偷偷往裙摆抹金粉。等我扛着锄头上山时,嚯,杏花苞鼓得像小笼包,柳条甩着荧光绿丝带,麦苗咔咔拔节像在跳机械舞——所有生命都在给春天打call呢!

我坐在向阳坡上翻三毛的书,突然听见杏花在说悄悄话:“那回我和荷西上山看花,满山满谷,呀,一片杏花,雪白雪白的!我们在树底下坐,惆怅得都不知怎么好,只有死掉了……”突然一阵呼号声传来:“还不赶快锄地,一上午才锄腚片大小……”我赶紧拍拍裤子站起来,可没空学文人伤春。春日胜黄金,得赶在布谷鸟催工前,把希望一粒粒埋进泥土剧场;等秋天谢幕时,这些种子准会捧着金灿灿的奖杯来见我。

反正春天从不爽约,就像村口的小芳总会准时出现在槐树下。等满世界桃红李白时,我要在杏花雨里cosplay(角色扮演)三毛式的文艺——当然啦,前提是别让老抠叔施肥的粪车坏了镜头!

扯片云彩擦擦锄板,加把劲把春地锄出来。撒下籽种就是埋下念想,秋后能不能结出甜果子,且交给日头雨水慢慢煨。等杏花扑棱棱开成雪片子,我每年都学那痴人扶树张望——等待梦中的少年翩翩而来,可是,千万人里,总有个扛着锄头的倔强汉子,翻个白眼踩着我的脚印往春天里走。